蜜蘋果

灣家孩子,繁體字注意(ˊ・ω・ˋ)

在冰上滑了一跤從此跌入坑底再也爬不起來(///∇///)

目前主要廚:
維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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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勇】叶落可先知(HE)

喜歡這篇文的氣氛=///=
戀愛的酸甜滋味(什麼#)
喜歡「不是同性戀,不過是喜歡的人剛好和自己同性別罷了」的這種說法和設定( ̄▽ ̄)ノ

illusory:

*学院paro

*一万字左右,一次发完

*番外我写啦,向后翻!!!

前后文隔了小段时间,文笔差异大到飞起orz






叶落可先知


(1)

胜生勇利非常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了女生公敌......

直到在去上学的路上,被尖叫后的优子大喊大叫地“科普”完,他才明白自己陷入了人生大危机。

依旧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杉树树叶沙沙作响,似乎连风中都带了点暑气,比从斜斜的屋顶上一泻而下的火辣阳光更令他不舒服的,是女生们如针刺在身上的目光,带着嫉妒与羡慕,有些奇怪的女孩眼中,似乎还有兴奋?

到了午休,胜生勇利略有些无聊地趴在窗口,微风轻拂过他的额发。他伸手撑着额头,回忆着上学路上所知道的事。

 

 

 

“‘勇利啊啊啊啊!上次那个契约游戏,就是随机抽位同学跟维克托学长当一月情侣的结果出了啊!’勇利有些不解地看着全然不顾自己穿着短裙上蹿下跳的优子,吸了一口手中的盒装牛奶,问道:‘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优子听了,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胜生勇利大喊道:

‘可是被抽到的人是你啊!勇利,我还以为你对这些不感兴趣,没想到你居然报名抽签了!’

几秒的迷之寂静后,‘啪嗒’一声,牛奶盒掉落在地,温热的乳白色液体从吸管里涓涓流出,淌在黑发男生的棕色学生皮鞋旁。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优子的其他话仿佛都听不见了。”

 

 

 

“维克托·尼基福罗夫,上个学期转学来的俄罗斯人,身高一米八,发色为少见的银色。成绩优异十项全能,长得帅又温柔从不发脾气不摆架子,导致其魅力的影响上至女校长下至学校清洁阿姨还在上幼儿园的儿子,据说性取向是双向。”

胜生勇利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了解到维克托这种像是不存在于现实的完美人类,也许是因为同班女生们天天叽叽喳喳的讨论他?

他摇了摇头,眼下还是以学习为主比较好,擦了擦眼镜便朝教室走去,努力地无视走廊上男男女女麻雀一样的讨论声。

 

自己的班级此刻被围的水泄不通,不时爆发出一两声女生的尖叫和重物倒地声。胜生勇利皱了皱眉头,不停地说着:“借过一下!”试图到教室里面去,预习一下下节课的内容。

当他挤进教室时,便猛地愣住了。

一大群人的中央,是勇利的座位,此刻上面却坐着另一个银发学生,同样是白衬衫,黑制服,普普通通的藏蓝色领带与棕色的学生皮鞋,却被穿出宛如翩翩公子般的感觉,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得到。

那个银发学生正笑着与胜生勇利的同学攀谈,右手轻叩着勇利的课桌,动作看似随性却优雅,唇角微微上挑,微笑温和有礼却略有疏离,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走了过去,无视了周围的同学,朝那耀眼的银发学长说道:

“抱歉,这是我的座位。”

维克托愣了愣,抬头看向戴着黑框眼镜的少年。柔软的黑色短发遮住了一半的额头,眼镜后的那双黑眸如同黑曜石,但眸中并没有其他人面对他时的狂热与崇拜。

维克托眨了眨眼,忽视了周围的八卦人群,站起身来。

“胜生勇利?”虽然像是在询问,却更接近陈述句。

一片寂静。

一片寂静。

一片寂静。

一片死寂。

还是一片死寂。

寂静到八卦人群都觉得某垃圾写手是在混字数。

维克托依旧保持着微笑,看着一声不吭转头朝教室外走去的胜生勇利,双手圈成话筒状喊道:

“喂!勇利,要打铃上课了噢~”

他笑着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教室。

据勇利的某位同班女生说,维克托还不忘朝转头回教室的胜生勇利“抛了一个媚眼”。

 

 

“你心心念念多年的亚洲男孩,就是那一个?”

金发少年看着楼下正朝校门口走去的胜生勇利,勾唇露出个略带色气的微笑。

“你这招我可以学学呢~谁会知道是你给自己的心上人报了名,还把抽签筒动了手脚呢?”

维克托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答道:“克里斯,不要乱说啊,我都不知道这些事呢。”他和克里斯说着话,眼睛却专注地看着全然不知自己正被讨论着的黑发少年。

克里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略带同情地看向楼下某只全然不知陷入大灰狼圈套的小白兔。

“但是,他好像对你没太多印象噢?”

 

 

 

 

 

 

 

 

 

(2)

胜生勇利最近陷入人生危机:要和素不相识的人气学长当一个月情侣。

还想着被挂个名号硬着头皮过一个月就好了,谁知道......

谁知道那位叫维克托的俄罗斯学长这么死打烂缠,怎么拒绝都没有用!

不停地宣誓主权几乎见到人就说勇利是他的男朋友,经常送上些惹人想入非非的礼物,早上上学时蹲在他家门口,一下课就蹿到他面前,午休时放学时蹲在教室门口,晚上还打电话来道晚安,甚至神不知鬼不觉搞定了胜生勇利的家人......

他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在几天内搞到自己的手机号住址,还知道他的三围常去的冰场喜欢的犬类等等......

课间维克托没来找他时,还会有根本不认识的男生来套近乎。

但比起这些,勇利更想知道,是哪个家伙给他报名抽签的。

 

六冈由贵便是其中一个套近乎的。

“勇利,看不出你这么厉害啊,搞的那个外国佬对你死心塌地的,居然一周没去沾花惹草!平时你倒这么腼腆害羞......教我几招怎么样?”

他见胜生勇利低着头一声不吭,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仿佛在无视他一般。

“问你话......”他想说的还没说完,便愣在了原地,看着一步一步迈上楼梯的维克托,搭在胜生勇利背后的手缩了回来。

一定是他自己的错觉!那种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的眼睛,怎么可能看他一眼就有种像是来到极地的感觉?可寒意从四肢迅速肆虐到全身,手不受控制地缩回来了......

“勇利,你们在聊什么?”

六冈由贵睁大眼睛,盯着那对蓝眼睛,刚才冰冷的刺骨感却一点痕迹也找不到。

“额......没......不打扰你们了!”

他撇下一句话,便悻悻跑远了。

“呐,中午一起吃午饭?”

“......不要。”

“真是伤心啊,情侣一起上学一起吃午饭明明是很平常的事啊!明明是我男朋友什么都不肯......”维克托的语气有几分幽怨,听得胜生勇利猛地一个激灵。

“维克托......”

“嗯?”

“你那句话说了几遍了......”

“那是因为勇利不肯答应我啊!”

勇利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要是能帮我找到,是谁替我报的抽奖,我就答应。”

令胜生勇利有些吃惊的是,维克托居然开始思考。只要耳朵没失聪,大概都听得出来吧——这句话就是为了推辞。

他的食指尖在唇上轻敲着,连只跟他相处了不到一周的勇利都发现了,每当他非常专心地思考时,总会做出这个动作。

良久,维克托非常轻松地答道:

“哦?那可以呀。”

......

......

你真的专心地思考了吗!?

 

 

 

 

 

 

 

(3)

“哦?那可以呀。”维克托依旧笑得眉眼弯弯,抬腿向胜生勇利迈近几步。

他似乎是算好了勇利的附近是根柱子,无法后退,便轻轻松松把距离缩小得不到一拳。

“而且现在就可以告诉勇利。”看着勇利的脸像是刚出锅的虾子一样红,维克托的眼底都漫上了笑意。“是我替你报名的。”

勇利愣了,潮红刚从他的脸上褪去,又再次爬满他的脸颊。

从楼梯口出来的克里斯,看到的便是一路狂奔恨不得马上消失在这层楼的胜生勇利。

 

 

 

“然后你就直接告诉他,是你替他报名的?”

“是啊,然后他就跑啦,因为勇利下节好像是体育课?”

克里斯感觉被雷了一下,问道:“他要是知道,抽签筒也被你动过会怎么想呢?”

“喂,克里斯。”维克托难得收起了笑容,注视着对面的克里斯说道。“你觉得,我喜欢的人会笨到那种地步,想不到这个吗?”

 

 

在英语老师半节课捏断了六支粉笔后,维克托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操场的跑道上收回来,慢悠悠地从抽屉里拿出课本。

英语老师的尊严仿佛受到了践踏,一甩课本大吼道:“维克托同学,不如和全班分享下,你刚才在想什么?”

他的眼神真挚,脸不红心不跳,认真地回答道:

“我在想,现在的学弟体力真好啊。”

......

......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流氓还是老的狠啊......

于是维克托被赶到操场跑圈,毫不知情的英语老师美曰其名:去和学弟去锻炼体力。

 

 

胜生勇利感觉自己受到了骚扰却不能举报。

前半节体育课总是感觉被人从高处盯着,后半节课,某位俄罗斯流氓直接蹦蹦跳跳地来跑圈了,还高高兴兴告诉他:自己的英语老师夸勇利的体力好,要求维克托来跟着学习学习。

他擦了擦从额际滑下的汗珠,总感觉不是维克托说的这么简单......

所以,一跑完步,他便开始找地方躲维克托,毕竟连平日凶巴巴的女老师看他们的目光都有点奇怪了。

杂物室貌似可以先躲一下,勇利尝试着扭了扭门把,发现没锁便走进去。

杂物室内一片凌乱,从教具课本到全新的抹布扫帚,都堆在这个房间内——但最显眼的,莫非于那显眼的,五颜六色的纸板剪的抽签箱。

他自然是认得这个箱子。因为那天早上,优子递给他手机,让胜生勇利看学校论坛的帖子时,其中一排的图片中,都出现了这个抽签箱。

那一排的图片上,维克托都带着同一种微笑,从一开始和拍照的同学打招呼,到从箱子里抽出张纸片,直到最后看到上面的名字,微笑从头到尾没变过。

但依现在看,胜生勇利是觉得,维克托早就知道会抽到自己,那不过是意料之中的微笑。

尽管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这件事的。

胜生勇利在杂物室的角落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靠着墙发呆。

反正......一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这也只是一个恶趣味的游戏。

 

 

 

 

 

(4)

说到底,胜生勇利还是神不知鬼不觉把自己推入了维克托挖好的坑中。

放学铃声响起时,他很认命地拿起书包,朝门口如沐春风的维克托走去,肩并肩地离开学校。

 

因为是夏季,太阳仍挂在空中,路边公园的花架上,一串串从花架顶端垂下的紫藤花排成一片深深浅浅的紫色瀑布,在微风中,那片瀑布轻轻摇曳着,醉人的紫色如渐变般变换着,浅浅的紫藤花香绕上路人的鼻尖。

“勇利?你看的不是那些花吧......”

胜生勇利有些诧异,像是想的东西被看透了,直接答道:“嗯,我是在看花架下那些落花。”

花架之下,少许落花已经染上了泥土的颜色,令人心醉的颜色已经被遮盖了。

......再美好的东西,都逃不过最终的消逝吗?维克托收回对勇利探寻的目光,摇了摇出神的勇利。

“喂,勇利,得赶紧回去了。”

他回过神来,便被扯着袖子,朝消失在视界里的街道尽头跑去。

他没有克制自己,看着身前不远处高大的银发青年,轻轻笑了。

 

勇利的家离学校并不远,他们跑到勇利的家门口,也只是微微喘了几口气。

“那个......我到家了。”勇利略有些拘谨,总觉得自己说的话像是电视里的泡沫剧女主角的台词,却不知道除了这句还能说什么好。

果不其然,他听到维克托“噗嗤”一声的轻笑。

胜生勇利刚想开口,一片如羽毛般的触感,温热的东西,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轻碰了碰他的唇,又和那青年的鼻息一起迅速离开。

“那么,明早见。”

 

待他回过神来,维克托早就走了。

胜生勇利慌忙用双手捂住脸,怕被路人看到他那红得不正常的脸庞,发烫的耳根——滚烫地像是在发烧,脑中只剩下一片乱麻,像是缠在一起的渔网,勇利只听得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无暇顾及其他。

当勇利觉得自己的脸没有那么红了,才深吸一口气,转身推开自家大门。

看到站在二楼窗口,抽着烟的真利姐,他的手猛地一颤,一句感叹飘进他那刚恢复正常温度的耳朵。

“真是男大不中留......”

 

 

 

 

 

 

 

 

(5)

维克托似乎心情很好,哼着小调走在回公寓的沿海人行道上,微咸的海风伴随着海鸥的叫声。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看向海面,从厚密的树叶间隙中穿过的光线略有些迷离,使那银灰色的睫毛带上了点点金光。远处层层雪白的泡沫被冲到沙滩上,消失在金黄色的沙子中。

眼眸中倒映着这些的同时,迷茫与痛苦极其少见的暴露在他的身上。

维克托坐到树下,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在感叹着自己也有因相思和其他因素而烦恼的一天,可却无法不去想关于胜生勇利的事情。

第一次见到他,也是在海边呢。

 

 

维克托是神秘的,哪怕一些狂热的女生偷偷去查看他的档案,也只知道了那些体检表上都会出现的东西。

维克托班主任的电脑换了无数个密码,每次都不隔两三天天就被天下大白。

档案上最刺目的,是填父母信息栏目上的一片空白,从照片,姓名到联系电话,空白得像是忘填了。

——因为他的父母,在八年前,就已经在游艇事故中丧生。

就是在这座城市,这一片海的底部,永远埋葬着那对俄罗斯夫妇。

 

 

 

——八年前

 

无论大使馆赶来的俄语翻译怎么解释,那对俄罗斯夫妇的遗孤只是情绪控制能力高于同龄人,把自己的悲伤藏了起来。警局里仍是有人在嚼舌根,说男孩身上没有任何亲情可言。

从听见自己的父母落难,到第三次搜索遗体失败,那个叫维克托的长发男孩都没有大声哭嚎过——除了在听见噩耗的发怔后无声垂泪。

他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海边的树荫下,眼神空洞地望着海面,冰蓝色的眼瞳像是落了层灰一般无神。任由海风拂起自己搭在肩头的银色长发。若不是颤动的睫毛,路人甚至会把他当做一尊正在展览的瓷娃娃。

 

直到一个下午,躲在一旁看了很久的日本男孩怯生生地走到维克托的面前,有些腼腆地朝他笑了笑,小声地用自己生疏的英语拼凑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

据当时站在不远处的俄语翻译所说,维克托并未有其他表情,只是点了点头。但眼中的阴霾却急速消失,像是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条缝,照进一束清晨的阳光,却飞速地开始融化成水。

于是,在他父亲的朋友到日本接维克托回圣彼得堡之前,他几乎天天和那个叫胜生勇利的男孩呆在一起。

俄语翻译心中的大石块终于落了地,不久后便回大使馆了。

 

 

回到圣彼得堡后,他看见涅瓦河的河面,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片带走了双亲的大海。维克托还未意识到什么,但不由自主地便开始学日语。

过了几年,他发现心中有什么东西,已经落在了那片海中,生根发芽,再也拔不出来。

因幼年稚嫩的脸庞和容易令人误解的长发,使胜生勇利一直觉得他是女孩——当时维克托是知道,但从未去解释。

于是,他剪掉了长发。

 

 

 

——八年后。

在学校的走廊里,维克托与胜生勇利擦肩而过。

——真是的,你没认出我呢......

维克托划开手机锁屏,看着学校论坛里的热门抽签帖子,脸上的笑容令人窒息。

——但是,我找到你了。

还有很多时间,不是吗?

 

 

 

 

 

 

 

(6)

胜生勇利颇有些感慨,却一声不吭地对付着作业。

为什么自己的父母听闻他被一位俄罗斯流氓调戏,会一脸“儿子要嫁出去”的欣慰啊!

绝对是被洗脑了,绝对是的......他叹了口气,甩了甩手中的笔,却写不出一个字,反而在纸上上刻出一道痕。

勇利没有拆开笔壳换笔芯,反而无视了那厚厚的作业本,看着日历发呆。

虽然现在是九月,但是日历却被翻到了十月,十月日历上,一个被红圈圈起的数字格外醒目——情侣游戏终止的日期。

他眨了眨眼,看着窗外翠绿的树叶,到那个时候,估计已经是秋天叶落了。

 

 

 

维克托的骚扰依旧,但像那天回家路上一样玩什么突然袭击没有再次发生。像是胜生勇利预想的一样:闲言碎语的不少反多,像是走到哪都会有人斜着眼,自以为不被发现地瞧瞧盯着一样。勇利揉了揉微酸的脖颈,抱着一摞作业本朝办公室走去。

“那个男生就是同性恋啊?”

“对,平时这么闷骚还真是看不出,居然是个这样的人。”

他的脚下一顿,却像是没听到站在一旁的两个女生自以为小声的悄悄话,抿紧了下唇继续走他的路。

“真是恶心......好像传到其他学校了?”其中一个女生皱起了眉头,指尖缠绕着自己去理发店烫卷的发梢。

另一个女生的嘴张得仿佛能塞下枚鸡蛋,配上课间抹上的红色口红狰狞无比。

“别吓我,这样的话我都不敢说我是这个学校的。”

“他好像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和他搞的那个学长是俄罗斯人,真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空得一张好脸蛋。”

“哗啦”一声,成堆的作业本跌落在地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悄悄话”。

 

胜生勇利平静地站在那不远处,黑眸像是清晨太阳升起前,或是阴天的一潭雾气朦胧的水——平静却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他没有任何表情地问道:“请问,你们在说什么?”

烫卷发的女生愣了愣,有些怕事地向后退了一步。另一人见状有些恼怒,大步上前想去给他一个耳光,却被迅速而用力地捏住了手腕。

“你......”她猛地一吃痛,愤怒得咬紧了牙关,忘记了自己刚抹上的口红。而对方却没再说什么,甩开了她发疼的手腕,蹲下身拾起作业本,摞好便抱起朝办公室走去。

卷发女生站在一旁,紧盯着胜生勇利的眼睛。他从叩门到微笑着跟老师问好,那双黑眼睛中都带着浅浅的笑意,唇角微微上扬,温暖而令人愉悦,不见丝毫阴沉。若不是被她发现时胜生勇利那冰冷的一瞥,她都会觉得刚才的眼神是个幻觉。

她扯着还想再骂几句的同伴,消失在了勇利的视界内。

 

 

“胜生同学,你刚才在看什么?”国语老师盖上红笔的笔帽,朝胜生勇利问道。

“没有什么的,就是......几片树叶,可能是因为夏末了吧?”他腼腆地笑了笑,说道:“您找我来是为了事?”

“一个写作比赛,期限一个月。对于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国语老师抽出一小沓装订好的册子,递向胜生勇利。

胜生勇利借过那装订好的一沓纸,翻开第一页,目光越过一行行说明与要求,定在了题目上。

“老师,这个题目......”他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就如你所说,夏末了,快要入秋了。”

 

 

 

 

 

 

 

(7)

维克托注意到,胜生勇利近日的状态并不太好,连走路都在思索着什么,一看到树叶就开始发呆,但却抓不到头绪一样。这种状态并没消失,反而随着时间的缓慢推移持续着,且勇利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并没有当面问勇利,而是去四处打听了一下:胜生勇利的国语老师点名让他写一篇作文,题目是《叶落可先知》。听上去是件光荣的事情,但是他眼前的人却为此焦虑许久。

他看着胜生勇利拿起筷子,却手一抖朝便当盒外夹去,眸色暗了暗,如沐春风的笑容依旧。

“勇利是在为什么烦恼,和我说说吧?”

胜生勇利愣了愣,走廊里那两个女生刺耳的“悄悄话”如鲠在喉,他摇了摇头,回答道:“没什么,也许我回家翻翻旧物也能找到灵感。”

一时没人再说话,衣畔摩挲声从身旁传来,维克托站起身,朝教学楼走去。

 

 

 

 

胜生勇利回到家,一脱下鞋便直朝放旧物的阁楼而去。

一推开木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他猛咳起来,肉眼可见的薄薄一层灰覆盖在狭小阁楼里的任何一件物品表面上,勇利费力地把窗打开,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便开始挨个翻纸质箱子。

他掸开了多个箱子的灰尘,把它们装的东西一个个倒出来看,却迟迟找不到任何灵感,时间悄然而过,眨眼间外面已经天黑了。

勇利揉了揉因久坐而有些酸麻的腿,起身把阁楼内唯一一盏灯打开,再看向角落里的最后一个小纸箱。

小纸箱里装着的,只有一本略有些褪色的相册,很薄,估计不超过十五页。边角翻卷着,甚至有些泛黄,上面系成蝴蝶结的红绳子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按上面标注的日期,里面的照片是八年前的夏季拍摄的。

胜生勇利不知自己当时在想什么,莫名奇妙就感觉找到了需要的东西,关上阁楼的门窗,便带着那本褪色的相册回自己的房间。像是要去卢浮宫见蒙娜丽莎一样,他洗干净手,把相册擦得干干净净才郑重其事地解开系着的红绳。

 

他看到第一张照片,记忆便如开了闸门的洪水奔腾而来。

八年前的照相技术比现在略输一筹,但照片上银发孩子的微笑依旧温柔而牵动人心,旁边的黑发男孩并没看镜头,红着脸偷偷看着身旁比自己高上少许的人。

胜生勇利捧着相册,一张一张慢慢地翻着,时间像是被凝固了,记忆里拂过脸颊的柔软长发重现于眼前,他有些内疚,自己竟然把这个人丢在了回忆里那么久。白天在学校里那刺耳却小声的话,两个女生画着浓妆却满是讥讽的脸浮现在眼前。

“那个男生就是同性恋啊?”

“对,平时这么闷骚还真是看不出,居然是个这样的人。”

他低下头,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潮湿液体,从额头上垂下的黑发扫在照片上,遮住了心中蒙娜丽莎的脸颊。

 

 

 

 

 

 

(8)

学校林荫道的两旁,少许树杈已经变得光秃秃的。一个月前遮天蔽日的树叶,已经有一小半都落在了地上,地面几乎成了金黄色,只露出少许水泥的灰黑,像是铺了一层极薄的金黄色地毯。叶尖泛黄的树叶,跳着圆舞施施然落在地上,也被织成地毯中的小小一块金黄。

不远处的公告栏被树干挡住了,但噪杂的声音仍是不断传来。

“‘十月的树叶落下可以先知,而本就因约定而起的不存在的感情,何时消失也可先知。’我没记错,你是在公告栏那篇文章里这么写的?”

维克托没有任何表情,微眯着眼,目光似乎穿过那小树林,定在了公告栏上。

“所以,你给我的意思是:你并不是什么同性恋?”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而富有磁性,但却像荆棘一般,刺在胜生勇利心头。他没有喊他“勇利”,一次都没喊,直接地用“你”来称呼他。

胜生勇利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

因为他在半个月前的作文上,的确这么写的。

而现在,那篇叫做《叶落可先知》的作文,就贴在公告栏上。

勇利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维克托,像是歇斯底里般喊道:

“从来就不是!”

维克托的视线缓缓从远处收回来,看向胜生勇利。

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平日如阳光扫过海面时一样的蓝眼睛中,只剩下陌生至极的冷漠,没有任何笑意。

维克托是外向,但他与女生们口中的“热情”“开朗”没多大关系。

他的心是冷的。

相反,内向的胜生勇利反而心是热的。

“是啊,从来就不是。”

他喃喃地重复着胜生勇利的话,满带歇斯底里的解释被他读出了满满的讽刺。

“约定也只剩一周,那么,结束吧。”

秋风拂起他额前的银发,遮住了那宛如女皇皇冠上的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维克托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朝林荫道尽头走去。

 

胜生勇利的瞳孔收缩,震惊得回不过神。

他想了很多种结果,但没想到过会是这样。

他希望结束这个荒唐的约定,现在倒是如他所愿。心中却没有任何喜悦,一点都没。像是心脏突然被挖去了小小的一角,找不到麻醉剂制止从胸口蔓延到全身的痛感,疼得不行,仿佛要窒息。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胜生勇利努力平息着如海啸一样,在心间掀起万丈狂澜的复杂情感。

然后他看向眼前,树叶依旧跳着圆舞,像是剧院的歌剧女主角翩翩起舞,足尖轻轻点地,转完最后一圈,没发出任何声音,永远地躺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好像是进了沙,几滴温热的液体滑到下巴上,他发觉没有沙,一点都没有。

歌剧的女主角永远地躺在了地上,但温柔深情的男主角会拥着她悲怆地念着哀悼词。

而他的身边,现在空无一人,除了十月的落叶,别无他物。

 

 

 

 

 

 

 

(9)

沙沙的翻书声、朗读声和讲课声还未入耳,便在耳际化成一片低低的嗡鸣,他的眼前像是一片模糊,看不到任何一个标点,像看着一面白纸。秋日下午的阳光停留在他的脸上,在睫毛下形成小小一块阴影,如同那黯淡的黑眼睛一样的阴影。

这是胜生勇利第一次因上课走神被罚站,哪怕是站着,他仍没回过神。

仿佛脑中只剩下两天前在林荫道上短暂的对话,对方的吐出每一个字的语调,每一个眼神,朝林荫道尽头走去时的背景都历历在目,除此之外,他的记忆一片混沌。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了,待老师收拾好课本教具离开许久,他才被教室内噪杂的聊天声摇醒,浑浑噩噩地坐下。

女生的尖叫从靠走廊一边的窗走来,胜生勇利颦了颦眉,却不由自主朝走廊看去。

高年级的银发学长正微笑着与同班同学聊天,像散步一样朝着楼梯间走去,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勇利甚至看得到维克托脖颈上随着他的发音上下滚动的喉结。

但他莫名感觉这种距离不近,甚至远的不行。

他看到维克托的手肘与腰间夹着一本物理课本——物理实验室是在这一层楼。

不是特意来找他。

毕竟两天前的那个早晨起,他们就与对方没有任何关系了。

 

维克托的目光扫过来,和胜生勇利的目光撞在一起,又不约而同飞快地移开了。

那双眼睛自勇利认识维克托以来,便总是含着深情与浅浅的笑意,冰蓝色的眼瞳使顶级珠宝店柜台里的蓝宝石都黯然失色。

大半个月以来,胜生勇利已经习惯了维克托那种目光,习惯了他总是黏着自己。

但那种眼神消失了,就在刚才那短暂的一瞥中,隐藏在浅浅的几丝笑意下的,不再是溺死人的温柔,而是礼貌性的疏离。

 

胜生勇利发呆了很久,待教室里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没回家时,才晃过神,收拾好课本回家。

他忽然想起来,一周前,他刚写完那篇《叶落可先知》,真利姐在去东京办事前,帮他看完作文后看到他书桌上那个相册时面部的僵硬。

“你得有点心理准备,我从东京回来告诉你件事。”

勇利算了算时间,今天真利就会从东京回来,好奇心不由得使他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他看到真利姐站在家门口抽烟,看见胜生勇利,微胖的脸颊上出现了少许迟疑。

但她还是一字一顿地对他说,相册上的银发孩子,是一个男孩,只是留了长发。

男孩,只是留了长发。

胜生勇利本就一片混乱的世界,裂开了一条天大的缝隙,挤进更多的混乱,压抑得喘不过气。

 

 

那个银发的“女孩”消失后,他便把那种感情压在心底,没有对自己为数不多的任何一位朋友说过——甚至是优子。

可那个人是男孩,他暗自喜欢了多年的人,是个男孩。

两天前的早晨,对维克托那句歇斯底里的“从来都不是”,变得讽刺至极......

 

 

 

 

 

(10)

我不是同性恋。

 

——我喜欢多年的人是个男孩,百分百没变性,彻头彻尾的男孩。

 

 

 

 

胜生勇利站在公告栏前,指尖被深秋的冷风吹得发凉也未回过神。

 

他很清楚,他对那个银发“女孩”的感情,是爱慕亦或是埋在心底的暗恋。

但听到胜生真利告诉他,那个人是男孩时,他下意识地就想否决那压抑在心底的爱恋。

 

下意识地就想把那种感情判定为向往。

 

公告栏上,白纸黑字,现在看来却无真话的文章刺得胜生勇利眼睛都发疼,眼角像是被风吹得开裂了一样。

 

为什么他要否决明明心知肚明的感情......

因为“她”是个男孩?

 

静校铃仿佛响彻云霄,勇利却似乎一个音节都听不到。

他的唇有些颤抖,看向公告栏上边角被吹得沙沙作响的作文纸,一个令他胆寒的设想浮现在脑海中。

 

 

他喜欢那个人,是因为那个人是个女孩吗?

 

 

怎么可能!

 

胜生勇利迅速否决了这个设想,手不受控制一般,将那张纸从公告栏上用力地扯下,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他理了理头发,决定先回家。

 

等等。

 

 

 

银发,蓝眸,俄罗斯人。

 

他怎么一直没想到这些共同点,简直巧合得过分,像是事先安排好的套路。

 

 

 

“喂!该静校了,快回家去!”门卫大叔的咆哮声传来,将神游的胜生勇利拉了回来。

“非常抱歉!请问档案室的上村老师下班了吗?”胜生勇利心急如焚地问道,“我真的有急事!”

门卫诧异地看了他一会,才冷哼一声道:“还没下班,快点整完回家去!”

 

 

胜生勇利道完谢,便朝教学楼四层的档案室奔去。他一时想不了其他事,脑中只剩下两个身影。

八年前海滩边树下的,与八年后教室里的。

一个眼神空洞,一言不发,一个笑意盎然,眼中的光芒灿若星辰。

 

然后,那两个身影慢慢地吻合了。

 

他突发奇想地觉得,不需要确认了,一定是的。

 

 

 

 

 

 

 

 

 

旅游季早已经过了,海滩上并没有什么人。

一天中最后的阳光洒在海面上,像是盖了一层发光的鱼鳞,成群的海鸥掠过,最终变成天边一条条窄窄的“人”字型白线。

夕阳的另一半淹没在了海水中,火红色的火烧云温柔地包裹在它的周围。

海浪不断涌上来,雪白的浪花淹没在金黄的沙中,一次次卷土重来,一次次怆惶退下,为数不多的渔船漂在不远处,随着海浪的涨潮、退潮微微浮动着。

 

他看到海滩边的树下,有一个人倚在树干上,侧目欣赏着落日美景,从高挺的鼻梁,到细密的睫毛,都被染上了淡淡的光晕。而那对冰蓝色的眼睛中,映入了一抹令画家沉醉的火红。

 

那人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抬头看来。

 

 

那一瞬间胜生勇利产生了错觉,时间似乎是静止了,明明还未到晚上,他却从那人的眼中看见了繁星。

维克托笑了,朝胜生勇利这边慢慢走来。

 

胜生勇利明明还有很多的话想要问,对上那对蓝眸时,却似乎都融化在了嘴边,像糖一样黏住了双唇,发不出声,一句句疑问最终还是化为了轻轻一笑。

 

他看到维克托指向他方才倚着的那棵树,唤着他的名字笑着说道:

 

 

 

 

 

 

树叶明明没落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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